链式撤回：如何阻止错误科学在文献中传播

自然科学杂志Nature于2024年8月28日发表了一篇法国图卢兹大学计算机科学副教授Guillaume Cabanac撰写的足以让学术界敲响警钟的文章《Chain retraction: how to stop bad science propagating through the literature》意识到某篇论文不可信的情况或许已经对科学界产生了连锁反应？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文章撤回的数量稳步增长，去年达到了创纪录的近14,000篇，而在2009年之前，每年的撤回数量不到1,000篇。

撤回有缺陷的研究论文是健康科学过程的一部分。并非所有的撤回都是由于不端行为——它们也可能发生在错误出现时，例如当研究团队发现其结果无法再现时。

但无论错误结果如何进入已发表的论文，重要的是，它们不应在科学文献中传播。没有人愿意基于错误的前提进行推理。就像许多人不会接受基于不可靠临床试验的医疗治疗一样，科学界也不希望研究人员、公众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AI）依赖于撤回文章中的错误数据或结论。

一个常常被忽视的方面是引用了撤回研究的文章会发生什么。例如，今年6月，一篇关于干细胞的《自然》论文因数据可靠性问题被撤回——该文发表已有22年，并积累了近5,000次引用。当然，文章列出参考文献有多种原因，例如提供背景、介绍相关工作或解释实验方案。撤回并不意味着引用撤回文章的所有论文现在也不可靠了——但其中一些可能会受到影响。至少，研究人员应该意识到他们引用的研究中是否存在任何撤回情况。这将使他们能够评估对自身工作的潜在负面影响，并在未来继续引用撤回论文时清楚地提及相关注意事项。但据我所知，目前尚无系统性流程让出版商在文章撤回时提醒引用该文的学者。这一做法应该存在。

除了撤回，还需要大规模的机制来阻止错误在科学文献中传播。工具已经存在——现在需要改变实践。

在学术界，出版物和引用是重要的“货币”。然而，难以区分可疑论文或引用和真实论文或引用的现象导致了许多扭曲。

研究人员的表现指标——包括发表的论文数量、获得的引用次数和提交的同行评审报告——都可以帮助建立声誉和提高知名度，进而获得邀请参加会议、审稿、编辑专题期刊和加入编辑委员会的机会。这些因素可以增加求职或晋升申请的权重，吸引资金，并带来更多引用，所有这些都可以帮助建立一个高调的职业生涯。通常，机构乐于接纳那些发表了大量文章、获得了很多引用并吸引了资金的科学家。

一些不道德的企业（通常称为“论文工厂”）利用这一体系。他们生产基于伪造、操纵或剽窃数据的手稿，出售这些伪造的手稿以及作者资格和引用，并操纵同行评审过程。

但信誉良好的出版商也同样有责任，他们大量发表来自知名研究人员的论文——其中一些研究人员可能通过可疑或不诚实的手段迅速提升了知名度——并定期使用这些个人作为审稿人和编辑。出版业从大量论文中获利，包括那些在科学上不够严谨的论文。

改变的方法

研究人员、出版商、机构和资助者都必须采取行动维护科学记录的完整性。

发现可疑或有问题的论文的科学家可以通过传统途径向发表该论文的期刊编辑团队报告。但查明如何提出质疑以及与谁联系可能很困难。此外，这一过程通常不具匿名性，取决于权力关系，一些研究人员可能不愿意或无法参与这些对话。

期刊处理速度也臭名昭著。该过程需要期刊工作人员在各方之间进行调解——作者通常不愿参与讨论，有时还涉及额外的数据和发表后的评审。大多数调查可能需要数月或数年才能公布结果。

发表后质疑研究还有其他途径，例如在PubPeer平台上发表评论，越来越多的论文在那里被举报。截至8月20日，PubPeer平台上的文章已收到191,463条评论——几乎全是批评性的。但出版商通常不会监控这些评论，受到批评的论文作者也没有义务回应。通常，发表后的评论，包括来自该领域著名研究人员的评论，可能提出重要问题，却未被作者和出版期刊承认。

预防与对策

有一些简单步骤可以显著增强科学文献的可靠性，使用这些广泛可用的工具将会有所帮助。

作者在使用研究时，尤其是在手稿草稿中引用参考文献之前，应检查是否有发表后的批评或撤回情况。

两个PubPeer插件工具非常有用。一个插件在读者浏览期刊网站时，自动标记任何收到PubPeer评论的文章，其中可能包括修正和撤回。另一个插件在参考文献管理器Zotero中工作，以识别用户数字图书馆中的相同文章。对于下载的PDF文件的本地副本，出版行业使用Crossmark：读者可以点击Crossmark按钮，在出版商网站的着陆页上检查文章的状态。

存在一些工具可以检查参考文献列表，例如RetractoBot，当学者引用的论文被撤回时，它会发出提醒。Feet of Clay Detector也可以免费用于检查已发表文章的参考文献列表中是否有任何警告标志。它可以使用文章标题或整个出版商的论文集来运行检查，使得个别研究人员和期刊更容易检查他们感兴趣的文献。

科学也将受益于更多的读者在发表后进行积极的审查，并在PubPeer和出版商处举报问题。另一方面，受到批评的论文作者应善意地与同行和/或相关期刊讨论，并努力迅速解决问题。

读者，特别是评审人员，应特别注意已知的问题，例如AI工具（包括ChatGPT）生成文本的可能性。可疑的短语看起来像是机器生成的，可以使用诸如PPS Tortured Phrases Detector之类的工具进行检查。

出版商应采取更有影响力的措施

出版商最适合对其实践和流程进行有影响力的改变。他们应例行检查提交的手稿，检查是否存在剽窃、图像伪造、被撤回或可疑的参考文献、由AI工具错误生成的不存在的参考文献（“幻觉”）以及引用农场（对某些个人有利的大量引用）。

这些检查和制衡措施正在集成到STM Integrity Hub中，该平台目前由学术出版行业协会STM开发，服务于订阅出版商的编辑委员会。该软件旨在检测跨出版商的重复提交，并向编辑标记任何可疑信号，如PubPeer评论或撤回的参考文献。

除了预防措施外，出版商在调查、修正和撤回方面还应加快并扩大规模。他们应对已发表的文章承担明确责任，并定期检查，以确保其出版的文章集中的撤回情况不会被忽视。

为帮助Feet of Clay Detector等独立工具收集期刊中文章的当前状态数据，所有出版商应公开发布其整个目录的参考文献元数据。

他们还应根据出版伦理委员会（COPE）指南“明确”标识撤回的文章。大多数出版商通过编辑文章的PDF文件，添加“撤回”水印横幅来实现这一点。但是在撤回前下载的任何副本都不会包含这一重要提示。

出版商的“关注声明”应该更加广泛。这些说明用来提醒读者，某篇文章结论的可靠性已受到质疑。

当一项研究被撤回时，它应该引发连锁反应，在某些情况下引发“连锁撤回”。这意味着引用该研究的所有论文都应重新评估，如果它们的结论依赖于现已撤回的结果，它们应被适当地修正或撤回。

总的来说，为了促进所有这些步骤的实施，出版商必须更新他们的实践，并为编辑和研究完整性团队分配更多资源。

让各方承担责任

最后，遏制文献中错误传播的另一个方面是问责制。目前，没有多少后果来惩罚未能纠正或撤回错误论文的行为，也没有多少奖励来鼓励发现问题——这是一项耗时的工作。大学和资助者必须优先考虑良好、扎实的科学研究，而不是出版数量和发表期刊影响因子等间接指标。对纠正科学记录的贡献应更为积极地看待，或许可以视为一种社区服务。

随着出版商撤回越来越多的文章，我建议他们将出版时收到的文章处理费用捐给慈善机构。例如，由伦敦物理学会拥有的IOP Publishing是第一批因“折磨性短语”撤回文章的出版商之一。它将其撤回文章的收入捐赠给Research4Life，这个组织为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机构提供获取学术文献的在线访问权限。

来自所有相关方的预防和治疗相结合的努力，是维持科学文献可靠性的关键——这对科学和公众信任至关重要。

写在最后：是什么在推动学术造假和学术灌水在各个国家愈演愈烈？这是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在学校和科研机构的评审工作中，发表在重要的期刊的数量已经超过了质量。当前的科研人员评价体系是否还适应时代和科学的发展？